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伤寒论第6条

胡希恕
胡希恕

1太阳病,发热而渴,不恶寒者,为温病。

这个病形似太阳病,也头项强痛,脉浮,很像太阳病,但主要的是它渴。这个渴是内热的一种表现,像阳明病白虎汤证就渴呀,它里头有热。里热的这种病啊,它不恶寒,这是什么道理呢?它也身热,身上不是不热,根据我们刚才讲的:太阳病,身上热,加大外边(温度)差距,它要恶寒的。

这个为什么“不恶寒”?里热刺激很强烈,人身上的条件反射,是巴甫洛夫说的,我认为解释得很好。这种刺激过于兴奋,则另外一种刺激就被抑制。巴甫洛夫很有意思,他用狗试验,用很热的电线烫狗,狗当然叫唤了,甚至咬他,那时候喂它什么它也不吃,可是每要烫它就给它好吃的。过的日子多了,狗一见到拿电线烫,它就淌哈喇子,它就老老实实的。后来(狗的皮肤)都给烫破了,它也不动弹,还(欢快地)打滚。为什么呢?(狗知道好吃的来了)它这个食欲过于亢奋了,把烫得这种疼的刺激反倒抑制了。这(太阳病,发热而渴,不恶寒者,为温病)也是的,里热刺激得相当厉害,尤其对于大脑。要不阳明病的人说胡话,谵语烦乱呢!所以(虽有)恶寒(但感觉)它倒不恶寒了,它是光恶热了,就是恶热的这种刺激过于亢奋,而恶寒的刺激就被抑制了,所以就不恶寒了。

温病就是这样,“发热而渴,不恶寒者为温病”,里热,这说得很清楚了。你看这个地方还这样子:与上面的“中风”“伤寒”的文法不一样,那个“名伤寒”“名中风”,这个是“为温病”。那个中风、伤寒都是太阳病的一种证,这个“温病”是冲着太阳病说的,太阳病才叫病,温病不是太阳病的一种证,它(温病与太阳病)是对等的看法。这是另一种病,叫温病。

所以它(《伤寒论》)的文章就是这样,你要细心读就能够知道了。那么既然是温病,就不能根据太阳病的方法来治了。太阳病的治疗方法是发汗,温病不属于太阳病,就不能发汗了,里热是不能发汗的,这个千万要注意。

2若发汗已,身灼热者,名风温。风温为病,脉阴阳俱浮,自汗出,身重,多眠睡,鼻息必鼾,语言难出。

假若发汗的话,发汗最伤人津液。里头有热,就怕发汗,你越发汗,它越热,像壶在炉子上坐着似的,火蒸着它,你再一撤这水,这壶热得更快。温病就是如此的,它是热病,里头有热,不能发汗。

假若发汗之后,“若发汗已”,就是发汗之后,假若(实为温病,但)你当作太阳病了,而误发其汗之后,那不是一般的热了,“身灼热”,身上干热干热的,灼热,像火烤的那样子,这就是由温病变成风温了。“风温”这个词怎么起的呢?它就是根据底下的证候,我们前面不是有个太阳中风吗?(太阳中风是)发热汗出,它这个(风温)也汗出,也发热,但是它不恶风也不恶寒,它是热盛啊。类似中风那种情况(汗出、发热)的这么一种温病,它是这个意思,所以它叫风温。

那么,它(风温)的证候是什么样的呢?底下就解释了,“风温为病,脉阴阳俱浮”,就是上下的脉全浮,这个浮呀,也主表也主热,在这儿就主热。

“自汗出”,身灼热、自汗出,我们讲阳明病的时候就有了,它这个热(阳明之热)是由里往外蒸的,里热往外出的这个热就是蒸蒸身上热而汗出,它(阳明之汗)是这么一种汗出。不像前面那个中风证,它(中风之汗)那个汗出得有限,并没透,所以肌肉还是不解。这个(阳明之汗)不是,它是由里往外出汗,它是热。

“身重”,这个身重也很重要,说明身体有湿,皮肤肌肉的组织里头,湿挺重的。这说明什么问题呢?虽然里头热,身上还有这么多的湿,说明里面不实,这个在阳明病里头就有了。凡是阳明病的里热最伤人津液,热实到极点了,津液就枯燥了,所以大便也干了。水、火这两个东西是互相排斥的,火盛了,水就少了,水多了,火就要熄。所以从这个里热程度上看,身还重,里还不实。

由于这个热往上涌,“鼻息必鼾”,出气呼哧呼哧的,有声。“语言难出”,这都是热往上涌的反应。这就是说温病加重了。

假若要是发汗,吴鞠通《温病条辨》还说用桂枝汤,这个用不得啊。温病里头有热用桂枝汤是绝对不行的,不但桂枝汤不能用,就是银翘散、桑菊饮也不可以用。这个咱们要注意了,要记得。这个病就是白虎汤,它里头热,不是表热,解表没用,越解表越坏。桂枝汤更不能用,那是甘温的药。

3若被下者,小便不利,直视失溲。

上边隐伏这个“身重”,就告诉你辨证(的奥秘)了,中医不辨证不行。“直视失溲”,下后伤津液,吃泻药、发汗药,都伤人津液、伤血液。而且里头不实,身还重嘛,湿还盛嘛,你为什么给他吃泻药啊?一吃泻药,更伤津液了,小便没有了。小便不利,这就是津液丧失得太甚了。吃下药为什么也丧失津液?下药这东西就是把胃肠里头应该消化的东西,不等吸收就都拿药催下去了,可不就是丧失津液了?所以下、发汗都是亡津液亡血液的。津液亡失多了,小便也就少了,同时眼睛也发直,眼睛失去血液的濡养,就发直。

同时下药伤脏气,如果里头是热实的,像阳明病大便秘结,下是不伤人的。里头不实,下则脏气虚了,不但小便不利,由于津虚,膀胱有点尿还憋不住,就会流出来了,失溲,这个病就比上面那个风温更重了。失溲者,就是肾功能失去收摄作用了。

4若被火者,微发黄色,剧则如惊痫,时瘛疭,若火熏之。一逆尚引日,再逆促命期。

若被火者,就更不行了。它是温病,是热病,这是以火济火,如抱柴救火,这火烧得更厉害了。“微发黄色”,微,有点,所以说要“被火”呀,顶轻为脸上、身上都是黄的,这个黄不是发黄疸,就是微黄的样子,一点血色都没有。那么要是“剧”呢?剧就是厉害。所以说这都是误治啊,误治的结果,吃泻药与火攻,轻者微发黄色,要是重者,那就了不得了,“剧则如惊痫,时瘛疭”,就是一阵一阵地发惊恐,时常地抽,身上的颜色就不只是发黄了。“若火熏之”,就是拿火烤过的那个颜色,所谓黄褐色了,就是熏肉那个颜色。

“一逆尚引日,再逆促命期”,就是指泻下和火攻。这个火攻是古人治病的方法,有很多种火攻的方法,(比如)扎火针;再如把地面用火烧得非常热,人躺到上头,当然垫些稻草等东西,也就是捂大汗,这也是火攻的一种;再有就是熨背,后背拿热东西敷,这都叫作火攻,火攻是必须大汗的。

“一逆”是指误下,人还能活些日子;“尚引日”,但是已经是很重了;“再逆”就是指火攻,活不了了,真像如火熏色那个样子,那就是促其命期了。

那么这一段呢,有人就说张仲景不讲治温病,这段(仲景讲温病治法就)很清楚。所以温病不能发汗,又不能吃泻药,更不能用火攻。火攻与吃凉药都是对待(疑为“对症”)的看法了,火攻能到这样子(误治),就得清解了,没别的办法了。可见温病只能用白虎汤,根据他这个条文,绝不能发汗,泻药也不行,它没有实,实可以(泻下)。

那么后世,像陈修园他们,主张真正的温病实证可以用大量的麦冬、生地配合白虎加大黄,这我试验过,非常好使,但是得实。什么是实啊?人说胡话,大便干了,那么这种温病你也说不能下吗?那该下就得下,但是只是攻不行,你得用强壮滋阴解热的药,就是麦冬、生地这类药,相当好使,得大量地用,我用麦冬都是一两,不用生地用人参也行。

那么《伤寒论》里讲不讲温病呢?讲的。这一段是在太阳病中提出来了,你不要把它当成太阳病来治疗,后来我们在阳明篇里就有了。阳明篇里讲“外证云何”呀,那就说的是温病,“身热汗出,不恶寒,反恶热”,那就是温病,就与这个(“发热而渴,不恶寒者”相比)一点不错嘛。那个(身热汗出,不恶寒,反恶热)用什么治?就用白虎汤,渴呢,就用白虎加人参。这在原则上都是对的,怎么不讲治温病啊?

读书,你得前后看。但是温病不属于太阳病。也有人把中风、伤寒、温病都放到太阳病里边,这就错了,根本不是太阳病,不是在表呀!所以他(张仲景)特意拿出一节来,讲的是太阳病,恐怕医家也拿这个(温病)当太阳病来治,一治就坏了。

(温病)辨证要点就是“渴而不恶寒”,“不恶寒”就与(太阳病)提纲冲突了。前头说了,“太阳之为病,脉浮,头项强痛”,(为了)加重恶寒的语气,才在后面搁个“而恶寒”。那么这个(温病)不恶寒,就不是太阳病。所谓的提纲,就是太阳病的起码症状,它必须具备这些条件,尤其是恶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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