问曰：病有霍乱者何？答曰：呕吐而利，名曰霍乱。
（成无己曰：三焦者，水谷之道路。邪在上焦，则吐而不利；邪在下焦，则利而不吐；邪在中焦，则既吐且利；以饮食不节，寒热不调，清浊相干，阴阳乖隔，遂成霍乱。轻者止曰吐利，重者挥霍撩乱。名曰：“霍乱。”）
问曰：病发热，头痛，身疼，恶寒，吐利者，此属何病？答曰：此名霍乱。自吐下，又利止，复更发热也。
（发热，头痛，身疼，恶寒，表邪也；呕吐，泻利，里邪也。此邪在表而兼吐利之霍乱也。或利止而发热，邪只在上、在表。或利止，吐亦止而发热，邪只在表，则邪亦渐退矣。）
（伤寒，其脉微涩者，本是霍乱，今是伤寒，却四五日，至阴经上，转入阴必利，本呕下利者，不可治也。欲似大便，而反失气，仍不利者，属阳明也，便必硬，十三日愈，所以然者，经尽故也。）
（此承上条，辨发热、头痛、身疼、恶寒、吐利等证，为类伤寒之义也。若有前证，而脉浮紧，是伤寒也。今脉微为阳虚，涩为积滞，本是霍乱也。吐利亡阳、亡血，吐、利止，伤寒之邪未已，还是伤寒。却四五日，邪传阴经之时，里虚遇邪，必作自利。本呕者，邪甚于上。又利者，邪甚于下。先霍乱里气大虚，又伤寒之邪，再传为吐利，是重虚也，故为不治。若欲似大便，而反失气，仍不利者，是脾家实，其邪已转属阳明，阳动而得转屎气也，阴病转阳，故不利而便必硬矣。伤寒六日，传遍三阴三阳，后六日再传经尽，则阴阳之气和，大邪之气去而愈也。）
下利后，当便硬，硬则能食者愈。今反不能食，到后经中，颇能食，复过一经能食，过之一日当愈，不愈者，不属阳明也。
（下利后，亡津液，当便硬，硬则能食，胃阳已复，方可望愈。今反不能食，胃阳未复，愈不愈未可知也，更须验及后经，复过一经，胃阳渐复，食量渐增，亦可向愈。若其不愈，当于别经求其治法，甚或为除中之能食矣。）
恶寒，脉微而复利，利止亡血也，四逆加人参汤主之。
（霍乱利止后，恶寒，脉微，以阳虚而复利，又复利止，或有他证，或不能食，此利止于亡血，非真止也。阳亡而波及于阴，亦云危矣。此际仍以救阳为主，而加阴阳参补，而多汁之人参，以滋中焦之汁，即中焦取汁，化而为血之义也。舍四逆加人参，无他法矣。）
四逆加人参汤方
甘草（二两） 干姜（一两半） 附子（一枚，生用，去皮，破八片） 人参（一两）
上四味，以水三升，煮取一升二合，去滓，分温再服。
（四逆原方主救阳，加参一两救阴相，利虽已止知亡血，须取中焦变化乡。）
霍乱，头痛，发热，身疼痛，热多欲饮水者，五苓散主之；寒多不用水者，理中丸主之。
（霍乱，而头痛、发热、身疼痛，则邪自风寒而来，阳者因而上，卫外者也。受外感之风寒，而吾身之阳热，足以抵御之，是以发热饮水而言欲，非如热病之大渴引饮也。热多寒多，亦人身阳气之比较也。热多者，当以五苓散，两解表里，使外邪从汗出，里邪从小便而出；寒多者，宜以理中，温中、助阳，此皆法从中治，而有寒热之分，即人身阳气衰旺之分也。）
五苓散方（歌见《伤寒》）
猪苓（十八铢，去皮） 茯苓（十八铢） 泽泻（一两六铢 桂半两。一本作桂枝） 白术（十八铢）
上五味，为末，以白饮和服方寸匕，日三服。多饮暖水，汗出愈。
（章虚谷曰：五苓散化三焦之气，通行表里，以利水道者也。相传有用桂枝者，若欲其走表，宜用桂枝；若欲走里，宜用肉桂，为治三焦之主方也。盖三焦主升降者也，升降实由脾之转运，而中焦为机枢，是故清浊相干，乱于中焦，而吐利交作，乃成霍乱。使三焦调达，浊降、清升，则吐利自止，故用之以治霍乱也。解者：只作膀胱气药，阙其义矣，即如用治霍乱，霍乱岂是膀胱之病哉？《经》曰：“三焦者，中渎之府也，水道出焉。”属膀胱，是三焦为膀胱之上司，而脾又为三焦之机枢也，明乎此，可知五苓散之方义所本矣。）
理中丸方
人参（三两） 白术（三两） 甘草（三两） 干姜（三两）
上四味，捣筛为末，蜜丸如鸡子黄大，以沸汤数合和一丸，研碎，温服之，日三服、夜二服。腹中未热，益至三、四丸，然不及汤。汤法：以四物依两数切，用水八升，煮取三升，去滓，温服一升，日三服。附加减法：若脐上筑者，肾气动也，去术，加桂四两。吐多者，去术，加生姜三两。下多者，还用术。悸者，加茯苓二两。渴欲得水者，加术足前成四两半。腹中痛者，加人参足前成四两半。寒者，加干姜足前成四两半。腹满者，去术，加附子一枚。服汤后，如食顷，饮热粥一升许欲自温，勿发揭衣被。
（汪讱庵曰：此足太阴药也，人参补气益脾故以为君；白术健脾燥湿故用为臣；甘草和中补土故以为佐；乾姜温胃散寒故以为使。以脾胃居中，故曰：“理中。”）
（吐利腹疼用理中，丸汤分量各三同，术姜参草刚柔济，服后还余啜粥功。）
（加减歌：脐上筑者白术忌，去术加桂四两治，吐多白术亦须除，再加生姜二两试，若还下多术须留，输转之功君须记，悸者心下水气凌，茯苓二两堪为使，渴欲饮水术多加，共投四两五钱饵，腹中痛者加人参，四两半兮足前备，寒者方内加干姜，其数亦与加参类，腹满应将白术删，加附一枚无剩义（血痹虚劳方黄芪建中汤，腹中满去枣，加茯苓。中风历节方千金三黄汤，腹满加枳实），服如食顷热粥尝，戒勿贪凉衣被置。）
吐利止，而身痛不休者，当消息和解其外，宜桂枝汤小和之。
（吐利止，里和也。身痛不休，表未解也。夫阳生曰“息”，阴死曰“消”，霍乱新愈，阳气未尽蕃息，而阴气未悉消尽也，是以身痛不能速除，以桂枝汤调和营卫，阴阳和而外亦解矣。少少与服之，吐利后，不宜大剂也。）
桂枝汤方（歌见《伤寒》）
桂枝（三两） 芍药（三两） 甘草（二两，炙） 生姜（三两，切） 大枣（十二枚，擘）
上五味，咀二味，以水七升，微火煮取三升，去滓，适寒温，服一升，服已须臾，啜稀热粥一升余，以助药力。温覆令一时许，遍身漐漐微似有汗者益佳，不可令如水流漓，病必不除。若一服汗出病差，停后服，不必尽剂。若不汗，更服依前法。又不汗，后服小促役其间，半日许令三服荆溃若病重者，一日一夜，服周时观之。服一剂尽，病证犹在者，更作服。若汗不出，乃服至二、三剂。禁生冷、粘滑、肉面、五辛、酒酪、臭恶等物。
（陈修园曰：桂、草辛甘化阳，助太阳融会肌气，芍、草苦甘养阴，启少阴奠安营血。姜佐桂枝行阳，枣佐芍药行阴。此方本不发汗，藉热粥之力充胃气，以达于肺，令风气从皮毛而解。不伤气血，为诸方之冠。）
吐利、汗出，发热、恶寒，四肢拘急，手足厥冷者，四逆汤主之。
（张隐庵曰：吐利汗出，乃中焦津液外泄。发热、恶寒，表气虚也。四肢拘急，津液竭也（阳气衰少不柔于筋也）。手足厥冷，生阳之气不达于四肢也。故主四逆汤，启下焦之真（生）阳，温中焦之土气。）
四逆汤方（歌见《伤寒》）
甘草（二两） 干姜（一两半） 附子（一枚，生用）
上三味，以水三升，煮取一升二合，去滓，分温再服。强人可大附子一枚，干姜三两。
（成无己曰：四逆者，四肢逆而不温也。四肢者，诸阳之本，阳气不足，阴寒加之，阳气不相顺，接是以手足不温而成四逆也。甘草味甘平，《内经》曰：“寒淫于内，治以甘热”，却阴扶阳，必以甘为主，是以甘草为君；干姜味辛热，《内经》曰：“寒淫所胜，平以辛热”，逐寒正气，必先辛热，是以干姜为臣；附子味辛大热，《内经》曰：“辛以润之”，开发腠理，致津液通气也。暖肌温经，必凭大热，是以附子为使。此奇制之大剂也，四逆属少阴，少阴者，肾也，肾、肝位远，非大剂则不能达。《内经》曰：“远而奇耦合，制大其服”，此之谓也。）
既吐且利，小便复利而大汗出，下利清谷，里寒外热，脉微欲绝者，四逆汤主之。
（成无己曰：吐利亡津液，则小便当少。小便复利而大汗出，津液不禁，阳气大虚也。脉微为亡阳，若无外热，但内寒下利清谷，为纯阴。此以外热为阳未绝，犹可与四逆汤救之。）
吐已下断，汗出而厥，四肢拘急不解，脉微欲绝者，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主之。
（陈古愚曰：吐已下断者，言阴阳气血俱虚，水谷俱竭，无有可吐而自已，无有可下而自断也。汗出而厥，脉微欲绝者，无阳气以主之也。四肢拘急者，无津液以养之也。阳亡而阴随之，较前证为重。此际用四逆汤，姜、附之温，未尝不可以回阳，倍用甘草之甘，未尝不可以滋阴，然犹恐其缓而无济也。若用通脉四逆汤，倍干姜之勇，似可追返元阳，然犹恐大吐、大利之余，骤投大辛之味，内而津液愈涸，外而筋脉愈挛，顷刻死矣。师于万死中觅一生路，取通脉四逆汤，以回其厥，以止其汗，更佐以猪胆生调，取生气俱在，苦先入心而脉复，以汁补中焦之汁，灌溉于筋，则拘急解，辛甘与苦甘相济，斯阴阳二气顷刻调和。即人参四逆汤之意，但人参亦无情之草根，不如猪胆之异类有情，生调得其生气，为效倍神也!）
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方（歌见《伤寒》）
葱（九茎） 甘草（二两） 附子（大者一枚生用，破） 干姜（三两。强人可四两） 猪胆汁（半合。一本作四合。有人尿）
上五味，以水三升，先煮四味，取一升二合，去滓，内猪胆汁，分温再服。
吐利，发汗，脉平，小烦者，以新虚不胜谷气故也。
（自吐、自利，或吐之、利之，中气虚矣。非惟吐利为然也，即发汗亦然。脉平为向愈。若与食太早，或无节，或过度，皆足致烦，甚则重玻溃以食入于胃，浊气归心，新虚不能淫精于脉也，故后篇，有“损谷则愈”之训。医者，病者，宜知所调护矣。）
（按后人有谓热药不可以治霍乱，治法大抵用黄芩定乱汤、蚕矢汤、解毒活血汤等药。其实彼所谓霍乱者，皆伤暑之吐利，而强以霍乱名之也，试比较其脉证自见。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