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法吐剂多用吐根。中法吐剂多用瓜蒂。吐根含吐根毒素, 瓜蒂含甜瓜毒素,二者均难溶于水,非大量,不致诱起胃肠发炎、呼吸障碍等中毒现象。而药吐病吐,病吐药中所含之毒素亦吐,恰到好处。数千年前中医即知择制此药为吐剂,且用散剂, 而不用煎剂,亦若知其难溶于水者,则谓吐法未央传可也。实证可吐,虚证不可吐,此为医林治疗习见语,然栀子豉汤,即是虚证用吐者也。伤寒吐下后,虚烦不得眠,反复懊侬,其证原有欲吐之机,故本方迎其机而导之。究之大证原能可大吐之证,大方亦能使大吐之方。清则心宁而其须吐,吐则热减,而不可当清。以清剂为吐剂,以吐法为和法,妙法纷呈,学者所当潜玩领会焉。
瓜蒂难溶于水,而易溶于酒精及醛,所含甜瓜毒素,故瓜蒂
散用散剂,利用其难溶于水原理。然则松罗瓜蒂酒用酒剂,酒渍一宿,所含毒素完全溶岀,诅不虑其发炎中毒乎?曰此方有松罗在,松罗所含松罗酸,类似近代抗生物质,有预防毒素刺激,制止发炎功能。古无化学,不知何体贴到此,殊可惊也。
藜芦较瓜蒂吐性为强,其毒性亦较瓜蒂为大,故中外学者均有慎用表示。吐方失传,瓜蒂久置少用,其不知为何种瓜蒂不为所用,中西同用之藜芦为得。济众藜芦散,将防风溶于藜芦之中;经验藜芦丸,将藜芦纳于南星之内;方制均具巧思。但学者须知,西药系提取精华,中学系生药混合为末,其含量用量均须严密考订也。
常山疗瘴厉疟毒,其吐力不在瓜蒂之下。然得甘草则吐,得黄丹则不吐。常山可代西药奎宁,医林周知。能刺激中枢神经, 使体温下降,又能阻止窒素排泄,以遏制体温升高,有根本之降热作用。近代科学家分析实验,谓提出之常山碱,其功用大奎宁四十八倍,殊堪惊异。
圣济白矶散、局方稀涎散,二方均用巴豆,巴豆猛勇疾驰,为峻下药而非峻吐药。惟其性悍厉,引赤发炎,最易惹吐。然使药物激惹脏器,炎赤而后达目的,此项疗法,殊无价值。故此二方,只为涂剂吹剂,而非服剂。古人不宁制方有法度,用方亦有法度。许去巴豆,改作内服,究之涂剂吹剂有不可去者在,又不可不知也。
铜绿乃铜与氧化合,盖胆矶为天然硫酸铜,铜绿为天然氧化铜。氧化铜毒性较烈,外人只作杀虫剂、腐蚀剂。若入催吐剂, 不如用硫酸铜,较为稳定。然衡以深层学理,不论药之有毒无毒,只论用之当之不当,惟其毒大,是以吐力亦大。当科学未昌明之时,此方即知用铜绿,深堪惊异。
梔子豉汤吐虚热,参芦散吐虚痰,催吐多用于邪实正实,此二方乃用于虚的方面。虚热为邪之虚,虚痰为正之虚,正虚似无事再吐。惟气滞而痰凝,实系于虚,痰凝而气愈滞,实更促虚, 而以吐之,不宁实不去,而虚以难复。他吐剂不堪受,惟参芦以补为吐,即以吐为快,恰到好处,学者当潜玩体认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