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汗后,其人脐下悸者,欲作奔豚,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主之。奔,《玉函》《脉经》作“贲”。
魏荔彤云:此条乃申明发汗后阳虚之变证也。汗出过多,阳浮于上。阴阳二者,相维而不相离,阳既上浮,阴即下动。其脐下悸者,阴气欲上乘而作奔豚,容不急温中固阳以御之乎?阳盛于中,阴自安于下,斯奔豚欲作,而终不能作也乎。
柯韵伯云:脐下悸时,水气尚在下焦,欲作奔豚之兆,而未发也。
方有执云:欲作,待作未作之谓。
汪琥云:奔豚,《难经》云“肾之积名”。此言奔豚,乃肾气发动,如欲作奔豚之状,非真脐下有积如豚也。
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方
茯苓半斤桂枝四两,去皮甘草二两,炙大枣十五枚,擘
上四味,以甘澜水一斗,先煮茯苓,减二升。纳诸药,煮取三升,去滓,温服一升,日三服。作甘澜水法:取水二斗,置大盆内,以杓扬之,水上有珠子五六千颗相逐,取用之。烂,《玉函》作“澜”,方氏 诸家同。《千金翼》作” 水一斗”,不用甘澜水。
《医宗金鉴》云:此方即苓桂术甘汤去白术,加大枣,倍茯苓也。彼治心下逆满,气上冲胸,此治脐下悸欲作奔豚。盖以水停中焦,故用白术,水停下焦,故倍茯苓,其病由汗后而起,自不外乎桂枝之法也。若已作奔豚,又非此药所能治,则当从事乎桂枝加桂汤法矣。
吴仪洛云:汗后余邪,挟下焦邪水为患,故取桂枝汤中之三以和表,五苓散中之二以利水。
丹波元简云:甘澜水,诸说不一。成氏云“扬之有力,取不助肾邪也”;徐氏云“甘而轻,取其不助肾邪,而益脾土也”;柯氏云“甘澜水状似奔豚,而性则柔弱,故又名劳水”;钱氏云“动则其性属阳,扬则其势下走故也”;张锡驹云“扬之无力,以其不助水气也”;徐大椿云“大约取其动极思静之意”。数说未知孰是,姑举于斯。
《总病论》曰:甘澜水,郎肝切,熟也。不击则生,击之则熟。水之味本咸,击熟之则归土性矣,以土之味本甘故也。暴崖之水击之而成沫,干而成土,水归土性,故谓之甘澜水。
《伤寒类方》曰:“先煮茯苓者,凡方中专重之药,法必先煮。
铁樵按:此条用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,即药以测证,则知脐下悸者,病系聚水无疑,或释为怔忡。鄙意仅一“悸”字,不得谓之怔忡,脐下悸者,当是脐下筑动不适之谓。奔豚,却是怔忡,《金匮》奔豚,病从少腹起上冲咽喉,是怔忡之甚者也。豚,《内经》谓之“水畜”,病源是水,而向上奔突,故名奔豚。脐下例不聚水,聚水为病。所以聚水,因排泄失职,故用药以苓、桂分利为主。排泄既失职,水不得下,势必逆而上行,故曰欲作奔豚。又按:水之从来,不必由于引饮。凡毛细血管,皆有淋巴液渗出,以供给各脏器之需要。在健体,此种液汁,由毛细血管渗出,复由淋巴管吸入,以还流入于静脉,以营其新陈代谢之作用。此亦另一种循环(详《生理
》)。若血行起非常变化,则渗出者可以多至数倍,若淋巴管不及吸收,则为聚水。聚于胸者为胸水,聚于腹者为腹水,聚于皮下者为水肿。今云脐下悸,是水聚于腹者也。此方之效,其得力处在桂枝之和营,盖营和则血行复常度,血行成轴,淋巴液有所统摄,不致多量流出于脉管。是桂枝一味,所以减少水之来路。水既聚,肾脏不事疏泄,行且成大患,故重用茯苓以渗之,是茯苓一味,所以浚水之去路。所以必用甘澜水者,取其动。水之为物,由气体微点凝结集合而成。井水与金山泉、惠山泉不同者,乃水中所含之成分不同。流水与止水、生水与熟水不同者,乃水之各微分原子交互不同也。今以二斗之水,以杓扬之,致水上有珠子五六千颗,是即各微分原子交互凝结不同之确证。盖未扬以前,决不有珠子五六千颗,是既扬以后,是水中已有力加入也。此加入之力,必经一定时间,然后消耗净尽。当其力未消耗之时,用以煎药,使入腹之后圆转流动,不生障碍,是则用甘澜水之微意。盖惟水圆不生障碍,然后能助体中循环,使血流成轴。血流成轴,然后能摄淋巴液,使不多渗出血管。此为西医书所未言,吾于病之形能参以西说,熟虑而后得之,不知古人又何以知此,此真一奇妙不可思议之事。孙思邈晚年得《伤寒论》,刊入《千金翼》中。今按《千金翼》此条下不言用甘澜水,是孙氏或不解甘澜水是何用意,故削去之,未可知也。自余诸子,宜乎异说纷纷,索解人不得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