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

上古诊脉，不止于手，凡乳下见《素问》平人气象论、两额、两颊、耳前、足指、踝后《素问》决死生论、趺阳《伤寒论》，无不按切，又不第于寸、关、尺分三焦王叔和《脉经》，寸主上焦，出头及皮毛；关主中焦，腰腹；尺主下焦，少腹至足，兼以轻重别脏腑《脉经》持脉，如三菽之重为肺部，如六菽之重为心部，如九菽之重为脾部，如十二菽之重为肝部，按之至骨为肾部。所谓三部九候详《素问》，其术良多，后世失传，但诊手脉，则三部亡其二，即以手论，如《素问》尺内尺外一节见《脉要精微论》，释之者纷若聚讼，莫得其谛，则九候又亡其八，于此而犹强执方寸之腕，高谈脉理，夫亦惝恍迷离，聊尊故事耳。闲尝涉猎医书，一证兼数脉，一脉兼数证，脉象由臆度，病状括万千，言之多文，行之鲜实，轩岐心法，藐不可追。术家论著，半属自欺，揆之鄙意，未敢尽信。身瘦多病，听医者妄言之妄治之，久不得效。诿诸天命，继思于切脉之外别求一法。

见《四库书目》载吴江张登《舌鉴》一卷，以舌审病，立术颇新，然寓吴江二十余载，未见此书。近年侍严亲宦游足迹半于中国，时时善病，各省名医亦皆据脉立方，其能言阴阳传变、五行生克、运气流行诸空谈者，即侈然自足，而于切实治病之技，究无把握。岁癸巳，在新疆，偶理旧书，心烦骨疼，惫甚，论者咸指为虚，主滋阴降火，明年益剧，入夜热气上冲，胸膈烦躁，四肢搐战，友人为言茂名梁特岩先生，世精于医，缘事出塞，可求治焉。既见先生，令吐其舌，决为实热，服苦寒多剂，闻者皆骇，而气冲搐战等事渐止，体中舒泰。叩先生所学，以察舌色舌苔为主，秘其家传，慎不肯宣。意必与张诞先《舌鉴》相似，属坊友觅得蜀板《舌鉴》，大喜，以示先生，谓与家传之术迥殊。保廉因条举以问，固请先生辨其谬，而正其偏，日录数条，三阅月成二卷，名曰《舌鉴辨正》，非独为医林别树一帜，实足辅切脉之穷也。抑又闻之《素问》云“舌转可治”大奇论，《金匮》云“舌黄可下”，《伤寒论》有舌白苔滑及舌干急下诸说，华佗“察色诀”云“舌卷黑者死”见《脉经》，观病于舌，自古有之，则以此书为复古也可，舌不隔膜，且为心苗，目视明澈，胜于手揣，则以此书与《脉经》并行也亦可。

光绪甲午孟夏秀水陶保廉序于乌鲁木齐